有限管理：现时代学校教育管理的本质探寻

季仲平

今天，社会对于教育的期望无以复加，但与此同时，对于教育的呵斥也不绝于耳，教育的不公、教育的低效业已为全社会诟病。作为长期扎根在教育一线的基层教育工作者，这需要我们警醒，更值得我们反思。有关教育的问题，我们可以从很多方面去反思，去求索，但是最值得我们关注的是教育本身，以及如何去实现教育，或者说是实现什么样的教育。

教育是有限的

多年来对陈旧蹩仄的教育理念和方式的声讨，在迎来教育改革浪潮的同时，对教育附着太多理想化的内容却也让教育几近神化，让学校教育从一个极端又走入了另一个极端，更让一线的教育工作者感到无所适从。对学校教育，教育工作者更需要的是一种冷静客观的态度。

教育，作为一个全民关心的话题几乎每天都在受到媒体的关注，社会生活中有不少问题或现象最终都可以归结为教育问题。但是透过对学校教育批评的喧嚣，我们并没有从教育无所不包的思维中得以解脱。相反，越来越多有关学校教育的指责将制度层面、政策层面、实践层面的问题归结为学校教育的问题，将学生的学习、成长、课余生活等问题全部压在学校教育上，学校教育的改革从一开始就处于负重状态，从一开始就显得凌乱模糊，这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在企业改制过程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语是“产权明晰、权责明确、政企分开、科学管理”，这样的改革可以为企业行为确立一个基点，划定一个范围，让企业对自身、对社会承担有限责任。而学校教育改革却缺少这样的界定，教育的责任没有边界，教育的管理也没有边界，学校教育对社会承担无限责任已经成为社会的集体潜意识，而对于一个社会组织机构而言，无限责任其实就意味着无法承担责任。

我们必须承认，教育是有限的。全国政协委员、北大常务副校长柯杨曾这样说过，要通过受教育来改变我自己的命运，要通过受教育来赚钱，要通过受教育来成为社会精英，这些都是不符合教育规律的。这种看法也许有些绝对，但却包含了对教育真实的评判。无可否认，在一个教育贫乏的时代，教育就意味着命运的改变，意味着经济乃至社会地位的改变，然而，当教育的大众化时代已然来临，笼罩在教育之上的光环正在退失。学校教育在个体外在提升方面功能的逐渐弱化，实际上正表明，教育作为一种社会评价尺度已不是唯一，社会对个体成员的多元评价已经成为现实。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理应重新审视教育，客观谨慎地对教育作出合乎理性的判断，并直面学校教育已陷入的重围。从某种角度说，教育的发展正处于一个临界点，一方面经由教育为社会带来的喜悦感正变得越来越弱，另一方面，缺少了膜拜以及取悦社会的教育才是真实的。

学校教育资源也同样是有限的。教育的发展离不开教育资源，人们往往在超高地估计教育作用的同时，也在超高地估计学校教育资源的支持力。学校，作为一个人财物的聚合体，在现有的教学规模、班级设置、教师配备等制约下，学校所拥有的资源总量是确定的，所能提供给学生的服务是确定的，而人均所占有的教育资源和服务则更加有限。即使是在拥有优质教育资源的学校，也一样无法让所有的学生都感到满意。使有限的投入得到最大的产出，是每一所学校的理想追求，但是，这并不等于可以仅凭借有限性的教育资源来满足无限的教育需求。最大限度地提高资源的有效利用率，恰恰彰显出学校教育资源的有限以及资源支持力的有限。

有限管理才是根本

学校教育的有限决定了学校管理的有限。我们对于教育有限的探讨其根本出发点只在于帮助我们廓清对教育现状的认识，并沿着这样的思考去探索教育的可能乃至实现可能的教育。有限管理是基于有限的教育资源组织开展学校教育教学活动，来达成有限的目标，无论对于学校、教师、学生，都是如此。在某种程度上，有限管理真实地反映了当前学校管理的应然状态。

学校所能承担的责任是有限的。我们急需廓清的一点就是，学校在学生教育管理上究竟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又承担着什么样的责任？在这个问题上，现有的教育政策是含糊不清的。而含糊不清的根源则来自于教育伦理中角色的错位与混淆，主要表现为家庭教育与学校教育之间定位的混乱。就社会整体而言，人们对于学校教育的期待并不单纯只是出于知识性考虑，也有情感性考虑，总是希望学校教育能够弥补家庭教育不足所带来的缺憾，而不是相反。所以，学校教育会因为没有承担一些家庭教育的职能而被指责为不负责任，又会因为过多地承担而招致学生的抵触。当然，在家庭与学校之间，有些职能是相互交叉的，需要相互合作。但总的来说，我们觉得，学校教育的基本责任应该是道德引导、法律规范、心理辅导和知识成长，作为中学生社会化的一部分，学校教育应该更多地在这些方面起作用。而对于家庭教育责任意识的培养，我们则通过与家长的积极沟通面谈、家校通日常短信告诉家长应该为孩子做些什么？怎么做？提醒家长切实关注孩子的成长变化，帮助家长担负家庭教育的重任。

在多年的教育教学实践中，我们始终坚持一种认识，有限的才是有效的。教育无止境，发展无止境。但教育是分阶段的，对于中学阶段的学生来说，我们的教育需要更加具体的目标。并且，对于学生个体而言，他们也同样需要更加具体的目标。对于中学生的成长，我们的教育法、教学纲要设定了许许多多的目标，这些目标的设定作为一种导向、一种政策无疑是成功的。但是，如果作为教育政策执行者的我们对于学生成长的认知仅仅停留在法规纲要的表述内容上，那我们的教育目标就失去了向度，很多时候，我们的教育资源就是这样无端地消耗在零向度的教育目标体系中的。我们学校是一所三星级学校，学校的生源情况决定了我们在教学上的目标要更低一些，在道德引导行为养成的层级要更密一些。针对学生的现状，我们分年级分学科设定了具体的目标，构成了平缓的目标梯度，并让学生个体自由确定努力的层级，使学生对于学习的目标更有兴趣，对个体的成长更有信心。事有可为而必为之，客观上，有限的目标对整个管理层、教师群体也形成了一种激励，使得大家对工作充满期待，人人奋发有为。

在教育管理手段上，我们同样遵循有限管理原则。学生的成长，尤其是道德成长和精神成长，对于学生来说显得好像有些高不可攀。然而，我们对这个问题的共识是：对精神的培养从习惯开始，对灵魂的奠基也从习惯开始。原因是，习惯是思维的起点，良好的习惯是良好道德形成的起点。我们学校的德育集中指导学生从行为养成入手，做对一件事、做好一件事，我们要求班会课的主题必须贴近学生、贴近校园、贴近生活，必须杜绝远离学生认知的空泛的道德讨论，积极引导学生在小事中形成道德判断，在小事中践行道德规范，在习惯中树立良好风尚，在习惯中集聚人格力量。可以说，有限管理让我们的工作每天都在进步，我们的师生每天都在成长，教育管理的成效可以实实在在听到、看到、感受到。

让学生自为

在“万能管理”、“无限管理”的管理形态中，教育者的管理行为很容易异化为“包办行为”，这样的管理非但达不到教育管理的效果，而且会因为弱化学生的自我管理而弱化了学生的责任意识，最终致使教育的低效。所以，学校的有限管理是学校有限的资源使然，也同样是为了凸显教育的自为。围绕这一目标，我们吸纳了“真正的教育就是自我教育”的教育思想，形成了以“自主管理”、“自主课堂”、“自主完善”、“自主创新”为核心的“自主”文化特色。

管理体现了责任，自主管理突出了学生对自己的责任，所以，想让每一位学生都能受益于管理，最好的措施就是实现学生的“自主”管理。我们学校的学生自主管理工作主要从三个方面开展。一是整个学校层面。对学校全体学生的管理，自主性主要体现为“学生会抓管理，示范生做示范”的基本工作思路。依托学生会对各班级开展日常检查，材料积累，结果做为星级班集体的评选依据。二是各班级层面。落实“班委会+值日班长”的基本管理思路，根据各班班规对整个集体人员进行督导记录，记入班级日志中。三是学生个人层面。主要依托“学生周成长轨迹”、“学困生周记——我进步，我成长，我快乐”、“和自己赛跑学生自我教育手册”，引导学生自我设定目标，加强自主管理。

我们认为，学习其实是学生自己的事，为学生搭建一个自主学习平台，才是教学改革的关键之处。作为有限管理的一部分，我们提出的课改原则是，挖掘学生的潜能让学生自己学；保证充足的时间让学生自己读；创造表现的机会让学生自己说；强化自主的意识让学生自己问；把握训练的兴奋点让学生自己练。为此，我们提炼出“自助式高效课堂活动单”导学模式。这一模式的实质就是教师根据学生实际，以课标为纲，以课本为例，以学生为主线设计的活动方案，而学生则在导学方案的引导下完成学习任务，从而实现了对传统教学模式的多重优化。在教学内容上，把课堂教学的流程、学习内容的重点难点、学习中的反馈以书面的形式呈现给学生，让学生对自己所要做的事、所要讲的话做到心中有数，按“单”开展学习，从而避免课堂学习中无谓的“枝蔓”； 在教学目标上，让学生先自主选择学习目标层级，在课堂活动过程中通过合作拓展尽可能在学生最初的目标层级基础上实现新的提升；在教学方式上，把科学探究、查阅资料、合作分享、演讲、讨论、竞赛、练习等多种形式融为一体，将一人活动与多人活动相结合，真正为每一个学生的发展创设活动的平台，激发学生积极思维，切实落实学生在教学中的主体地位；在教学操作上，表现为合作中的竞争机制的建立，也就是将学生分成若干组进行活动，内合作外竞争，让组与组之间、人与人之间进行思辨，互相纠错，互相点评，互相检查督促，让所有学生都能在老师的导引下、在组长的带动下参与活动的各个环节，让课堂更具活力。“自助式高效课堂活动单”导学模式突出了人的自主、质的界定、量的规范、教的特色和效的检验，最大限度地实现了学习的自我计划、自我控制、自我提升。

让教师迸发

对学生的管理是如此，对教师的管理也是如此。我们认为，对教师的管理不是要把教师的人抓在手中，而是要让教师的力量在教育教学实践中迸发。在教师管理中，我们强调对教师的管理要止步于八小时之内，因为时间不等于效率，延长工作时间只可能降低工作效率，我们需要的是高效率的八小时，而不是低效率的九小时、十小时，而高效率的八小时让教师感受到的是职业的愉悦感。同样，我们也十分重视教师的归属感。教育改革最终发生在课堂上，而作为管理层，我们始终致力于创造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为教师展现一个发展的前景，用可望可及的奋斗目标，为教师拧起一根奋进的钢索；用尊重信任的氛围，为教师创造一个良好的心理，形成力往一处用，劲往一处使的强烈的认同感、归属感。我们也要注意到，教师更需要成就感。成就感是由人们所具备的客观条件以及人们的需求价值等因素共同作用而产生的个体对自身存在与发展状况的一种积极的心理体验。对于教师来说，教育是事业，也是生活，教育活动能否给教师带来成就感对教师是很重要的。教育的成就感源于教师在教育活动过程中或通过教育活动过程的开展体验到自身自我存在价值的实现，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活力与为人的尊严，体会到自己对他人与社会的价值，并满怀信心地渴盼美好的未来。为教师拓宽成长之路、廓清成长的轨迹就是实现教师自主成就的最有效的也是最大的支持。为此，我们力求为教师创设一个民主宽松、和谐进取的校园文化氛围，让教师的创造性和积极性最大限度地得到激发；为教师制定一种较为完善的教学评估体系，将管理性评价转变为发展性评价，注重创新教育能力考查，形成人人创新、个个发展的良好氛围；为教师提供一条自我发展的道路，从个人愿景出发，不断突破个体极限，获得观念的突变和能力的发展，在突变和发展中不断确认自己，从而实现“自我超越”。

在对有限管理的阐述中，我们始终都在反思，我们到底期待一个怎样的教育？期待受教育者成为什么样的人？教育应该回归它的根本，那就是让受教育者受益，通过教育充分发展受教育者自身的潜能，使之成为文明、成熟、对社会有用的人才和公民。有限管理作为一个新的课题，对不同时期、不同地区的教育可以有不同选择。然而，我们始终坚持一点，有限管理不是为了减轻责任，而是为了更好的承担责任；有限管理不是为了减轻负担，而是为了师生更具体可感的成长。有限的才是直接的，直接的才是最有效的。我们期待着全社会教育观念的逐步改变，更期待着学校教育在有限管理中脚踏实地地前行。